等余局长回过神，看见所有人都在尴尬地望着他，想提醒他又不敢。
余局长自嘲地笑了笑，“人到一把年纪，看到这群孩子坐在教室里听课，就会想起自己当年读书的岁月。那时学校的条件远没有现在这么好，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艰辛，许多教室甚至连窗户都没有，一到冬天冷风就嗖嗖灌进来。所以说改革开放就是好啊，现在的教室冬天都很温暖，夏天还可以开空调，上世纪哪能想到有这么好的条件？”
其他人跟着点头。随后，王校长转身指着对面的行政楼，要请领导移步去那里听取汇报。
余局长循他所指，走到走廊边上，由上往下地望了望，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。
池浅浅感觉气氛有点不对。
她下意识地低下头，竟忽然看到花台边有个收垃圾的人，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，正吃力地朝垃圾桶走去。
由于就在二楼俯视，这个人额上的汗珠她甚至都能看得清楚。
她认出他来了。他是余笙的父亲，余叔叔。
池浅浅没想到余叔叔查出病以后还在做这份差事，而且还加上了白天的工作，不由暗暗替余笙担心起来。
果然，等到他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翻出来时，脸色拧得厉害，已经没力气把垃圾倒进大袋子里了。他只好停下来，顾不得洗手，只是在制服上擦了擦，很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。
他颤抖着从里面倒了几颗到手心，仰头抛进嘴里，想干咽下去，却越吞越难受。无奈，他只好从身边的垃圾袋里翻出一杯没喝完的奶茶，望了望空荡的四周，才慌忙地撕开封口膜，喝了一口把药片咽下去。
几秒以后，他才缓过来，把额头上的汗擦掉，重新开始干活。
这一幕被余局长看得清清楚楚。他扭过头来望向王校长，脸色相当难看：
“你们这是搞的什么后勤？！难道你们学校只把学生当宝看，不把后勤人员当人看吗？这些清洁工录用之前，为什么不看他们的健康资质？”
王校长尴尬极了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，把后勤处从主任一直骂到干事，语气相当激烈，完全没有了最初谦逊的风度。
本来好好的一次视察，现在因为这个收垃圾的工人，弄得谁也不愉快。
“局长，我问了一下，这确实是我们后勤处的失职。这批垃圾清洁工也是刚招进来的临时工，想着省去一些手续，审查上也就有些松弛。我这就通知他们，把这些身体条件不适合的工人给辞退。”
余局长摆摆手，“你让后勤处把这批清洁工的名单给我送过来一下。”
虽然不知道余局长要名单干什么，但王校长还是派人马不停蹄地给局长送来。余局长静静地翻着一张一张的名单，池浅浅不敢靠太近，只看见他翻到某张名单时，目光突然呆滞几秒，随后小声跟王校长耳语了几句，王校长在一旁连连点头。
从那天开始，池浅浅就再也没看见过余叔叔在校园里收垃圾的身影。后来听余笙说，不知怎的，学校突然给她爸安排了一个看守档案的工作，比以前要轻松许多，工资也涨了一倍。
多年以后，池浅浅仍能记起余笙说这话时的兴奋之情——然而，自己却总不敢开口问她，那个在心中埋了很久的疑问。
或许，这些想法，本来就该湮没进时间的尘土里，悄悄流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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