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军医说完那一大堆话,也懒得管他们有什么反应,把包裹那条伤腿的绷带拆开,就仔细地检查了起来。
同那条胳膊一样,这条伤腿的恢复情况尚算乐观,如果能够安份地修养的话,应该不至于会落下残疾,但却肯定会落下病根。比方说,什么阴雨天会腿疼,膝盖不能着凉诸如此类的。
怎么说呢,灾地的条件再怎么好,都是极其有限的。
王穆之能有个自己的山洞,有张离地的卧榻,已经是绝对的优待了。就连晋王这个天潢贵胄,睡的也不过是用树枝和干草搭起来的大鸟巢,顶天是干草多些、厚些、松软些,但仍然是贴地的那种。大部分的普通士兵,只要能找到个干爽的山洞躺倒休息就很满足了。
然而,优待归优待。
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,王穆之总要窝在潮湿阴凉的山洞里养伤的事实。如果这样都不落下病根,那才是真正的稀奇事儿呢。
石军医打开一旁的药箱,取出一小碗尚有余温的墨绿色膏药。
他一边动作麻利地把药膏糊好、重新包扎,一边郑重地叮嘱,“等灾情过后,一定要找高明的大夫来调养这条腿。不然,不用等老了,再过个二十年,你就要杵着拐杖走路了。”
二十年……
二十年以后,王穆之满打满算才四十岁刚出头,正是一个文官要大展拳脚的黄金年龄。他却极有可能因为不良于行而被迫致仕,这对于一个有理想、有抱负的人来说,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实!
投下这么一个炸弹,石军医也没去看众人的反应如何。
他头也不会,向后招了招手,“赶紧的,过来个人,给老夫搭把手,扶着王大人转个身。他后背对着山洞壁,老夫没法儿查看他的伤口啊。”
“石军医,奴才过来帮忙吧。”一直处于透明状态的太监,立刻走上前来。
衣裳很快被脱了下去,包裹伤口的纱布也被层层打开。
王穆之的肩背看起来并不宽厚,白皙得过份的肌肤,更是增添了几分脆弱和单薄。他的脊背中央有一个块巨大褐色结痂,四周还有很多嫩粉色、褐色的划痕。如果仔细看,就会发现这块结痂是凹陷在皮肤里面的。
石军医偏头冲着油灯抬了抬下巴,伫立在旁的太监便十分有眼色地举着灯盏凑过去。
在骤然放大的灯光下,这块结痂的纹路清晰可见。
它并不是均匀完整的一大块,而是颜色深浅不一、坑坑洼洼的,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裂隙。也许是灯光角度的原因,某些裂隙好像被镀上了一层湿漉漉的东西,折射着奇异的光芒。
石军医抬手在结痂上按了几下,那些奇异的裂纹中立刻有黄绿色的脓液缓缓流出。他扯过桌面上的旧纱布,把流出的脓液擦拭干净,便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,放在油灯上炙烤了两、三息。
锐利的刀尖划破结痂,露出里面的苍白肉芽。当然,还少不了附着其中的黄绿色的黏稠液体。
石军医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刀尖,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剐蹭着,直到有鲜红的血液流出。他才挪开刀尖,从药箱里捻了一小撮药粉,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面。
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,但卢左侍郎仍然有些不忍直视地撇过头去。
石军医用干净纱布擦拭过小刀,又凑近油灯炙烤,只见一股青烟腾起,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焦臭的烤鸡蛋味儿。
很快,他又挑开了一处流脓的结痂。
王穆之无比清晰地感觉到,滚烫而又锋锐的刀尖正在伤口里搅动,每一下都伴随深入骨髓的疼痛。他咬紧牙关,握紧拳头,背部的肌肉更是绷紧到了极致。
不一会儿,豆大的汗珠便从他的额头、脖颈、肩膀,一滴一滴地滚落,原本单薄瘦削的肩背,也陡然多了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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