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里的稻草如有灵性一般,自动归于墙角。整整齐齐地立着,一霎风吹过,竟然复生为稻穗,如在田垄间——当然稻穗饱满则低头,一时拜于上贵者。>
“兹有皇子,生于云台。”>
“忧思为国,忠意不改。”>
“苦心九丘,坐囚十载。”>
“德鉴民心,年月行满。”>
“秉性温良,谦和恭让。”>
“复其尊名,还宫泰安!”>
楚廷内相宋旻,双手捧着圣旨,一步一句,其声朗朗,其步厚重。从推开的鬼狱大门,一步步走进鬼狱深处,最终来到熊咨度的门前。>
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酆都尹,像是他身后展开的黑幡,就这么一路飘过来。>
此时悄然往前一步,将牢门打开。>
宋旻与熊咨度之间,就此并无阻隔。>
华丽官服在牢房外,麻布囚服在牢房内。内外之隔,原来从不坚牢。>
宋旻将双手高抬,整个人幅度夸张地弯曲:“奉皇帝命,迎殿下回宫!殿下,您这些年月,辛苦了!”>
除他之外所有的太监、宫卫,都在鬼狱外等候。因为鬼狱是这样严格的地方,即便为帝宣旨,也不是谁都能进来。>
熊咨度出生在云梦泽,出生之时,祥云在天,幻聚成台。他在鬼狱中多年,倒也不只是天天跟狱中囚徒们闲聊而已。读书着作并未有闲,还亲笔为儒家经典《九丘》作注——此举被很多人视为他对书山的亲善。>
皇帝放他出狱,但并不说他无罪,也不说他赎够了罪,只说“年月满”。但当初将他丢进酆都鬼狱,可不曾说过年月。很多人都以为是关到死,才没有想到熊咨度复起的可能。>
顾蚩双手平伸,无声地捧出一套礼服。>
往日他虽掌鬼狱,对熊咨度却不假辞色。今日不发一言,但已极卑极敬。>
瞧来是前倨后恭,但两般都是马屁的功夫。>
熊咨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在心里给了个善揣天心的评价。但并不接那套礼服。>
“皇尊之贵,岂在于仪服?”他迈步走出牢房,随手抓起那卷圣旨,与宋旻错身而走。便以这圣旨卷轴为鞭,指向对面囚室:“此间囚室里,是我好友,法师梵师觉。”>
那间囚室里,住着一个光头锃亮的和尚,正面壁而坐。嘴唇无声翕合,不知在念诵什么法咒。>
虽在昏暗鬼室,其身佛光隐隐,坐下稻草如莲状。>
熊咨度又问:“我请的旨到了么?”>
这封天子赦书,不是他请的旨,是早就有的决议,皇帝的意思。>
而他的意思,在他请的旨里。>
“到了!”顾蚩恭敬地道:“这位……梵师觉大师,早先入狱原是一场误会,现已查明,当无罪释放。”>
旨早到,旨上要赦的那个人,却无名姓,随着熊咨度开口才填上。>
有关于“法师梵师觉”这个人的一切,自此开始编织。当他们走出酆都,梵师觉的过往便建立,梵师觉的现在便开始,梵师觉的未来便存在。>
一言而天下改,一念岂止动摇一个人的一生?>
这权力的滋味,怎能不让人迷醉?>
穿着身上的粗布麻衣,在鬼狱之中坐了十三年,才能够在这样的时刻,稍微清醒一点。>
而这样的时刻,往后还有很多。>
往后时时都是。>
熊咨度,你如何自醒?>
“我说梵师觉法师也不像是做恶事的人,怎么会被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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