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了那个人——>
那人站在看台之上,最后排的位置。>
那是一个年仅二十九岁,但已经万界传名的年轻人。>
他拔身直脊地站在那里,青冠黑发,腰间仗剑。极平静地迎接着所有的眼神,仿佛并未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语。>
眉眼当然已经不青涩了,但那样理所当然,那样理直气壮……理直便可气壮吗?>
福允钦恍惚想起当年。>
很多人都知道。每届黄河之会召开前,都是他这个黄河大总管,和景国那边负责测量水位的人,校准黄河水讯。>
很多人都不知道,每届黄河之会召开的时候,他也都在场。>
只不是以黄河大总管的身份。>
而是作为长河龙君唯一的“臣”,在六合之柱旁值卫。>
当然他须低调敛息,作普通侍卫的装扮,举着一杆没有旗面的旗,十分不起眼地站在哪里。恐怕每个路过的人,都以为他是个耍棍的,是某个不知名小国的卫士。>
他自认为是代表水族,在观河台立岗。>
但水族也无天骄登台,自然并不允许挂旗。>
事实上除了敖舒意之外的水族,从不被允许走上观河台。福允钦这个黄河大总管,也只能在水中。他管的是黄河河段呢,观河台在河岸。>
敖舒意自己也极力避免有什么让人族误会的举动,基本上只有在黄河之会举办期间,才会降临这么一次,坐到六合之柱所围的场内。>
福允钦能值卫在外,都是他自己一再争取的结果——>
那时候他还很年轻,对未来有许许多多的想象。他说龙君与人君坐于观河台,人君甲士如林,仪仗皆备,龙君岂能无礼仪,岂能无卫士?福允钦愿为一员。>
那时候龙君看着他,只是摇头失笑,后来毕竟也为他争取了这个值卫观河台的机会。>
但直到真正站上观河台,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人族诸国之盛,看到龙君是怎样泥塑般地坐在那里,他才明白那个笑容的苦涩。>
“值卫”的时候,每一位参与天下之台角逐的人族天骄,都会从他面前走过。>
所以福允钦见过道历新启以来所有的黄河天骄。>
当然也包括在道历三九一九年第一次登台的姜望。>
那时候的姜望,虽然少年老成,苦大仇深,但也真有几分幼稚和腼腆。>
今天仍然幼稚吗?>
福允钦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咙,在刑架上抬起了头。>
他的身体钉在刑架上,唯一能动的只有脑袋。>
这抬头的过程,就像一团没有骨架的血肉,不知从哪里生出了骨头。一滩烂泥之中,竟然也有向上生长的枝芽。>
已是深冬,长河不冻。>
但寒风是刮骨刀,刀刀都迎面。>
脖颈像是一条被钉死在那里而拼命扭动的泥鳅,被血污涂满的脸,像是烂泥堆海草。>
他竭尽全力地往上仰:“听说巡游万界的姜真君,有一剑名‘劫无空境’,能让人在临死之前,回想起一生的往事,走马观花——便用此剑赐死于我吧!”>
“姜君知我,毋使我死在他人剑下。”>
他说道:“我这一生虽登绝巅,却并不壮阔。回首过往,不知还有什么事情,可堪怀念。予我一剑劫无空,容我慢慢回想。”>
古往今来绝巅路,没有哪个不是历尽生死。>
一位屹立在绝巅之林的强者,竟说自己的一生没有什么可以怀念。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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